本文来自于是谷歌前首席执行官、Relativity Space 执行主席兼首席执行官 埃里克·施密特在 2025 年巴黎 RAISE 峰会上的炉边谈话。访谈中施密特谈论的内容从 AGI 的时间表到硅谷地缘政治,从递归自我改进到万亿美元的资本支出竞赛等。
埃里克·施密特:我们正处在一个新纪元的黎明,而大多数人还没准备好
当埃里克·施密特(Eric Schmidt)——这位前谷歌CEO,科技界的重量级人物——登台时,他带来的不是又一个关于AI如何提升效率的商业演讲。他带来的是一个更宏大、也更令人不安的宣告:我们正站在一个全新纪元的门槛上,其深刻程度堪比“启蒙运动”,而绝大多数人,尤其是各国领导者,对此毫无准备。
这个观点并非一时兴起。施密特与已故的外交巨擘亨利·基辛格(Henry Kissinger)合著了《AI世纪》(The Age of AI)一书,书中早已埋下伏笔。基辛格曾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,与人类从信仰神明转向运用理性的“启蒙运动”相提并论。而现在,我们迎来的,是一种全新的、非人类的智能。
施密特认为,人们对AI最大的误解,就是还停留在两年前ChatGPT刚问世时的印象里。他直言不讳地对各国政府说:“第一,这玩意儿已经不是那个ChatGPT了,一切都变了。第二,你们根本没准备好。第三,你们最好赶紧围绕它组织起来,无论是好的方面,还是坏的方面。”
“旧金山共识”:三年内,世界将天翻地覆
施密特最近提出了一个新词——“旧金山共识”(The San Francisco Consensus)。这听起来像个圈内黑话,但背后却是硅谷核心圈子里一群人的共同信念。
这个共识的核心观点是:在未来两到四年内(平均说法是三年),整个世界将被彻底改变。
听起来有点夸张?让我们看看这个论证是如何展开的:
第一步:智能体革命(The Agentic Revolution) 我们已经有了大型语言模型(LLM),比如ChatGPT。但真正的变革在于,当这些模型被赋予记忆和推理能力时,它们就变成了“智能体”(Agents)。
施密特用一个生动的例子解释了这一点:假设你想在加州建一栋新房子。你可以部署一系列智能体:
- 智能体A:负责寻找合适的地皮。
- 智能体B:研究当地所有的建筑法规。
- 智能体C:设计建筑蓝图。
- 智能体D:挑选并雇佣承包商。
- (施密特开玩笑说)智能体E:如果房子建砸了,负责起诉承包商。
这个看似简单的流程,其实可以套用到任何商业、政府乃至个人活动中。这就是“智能体革命”,它将重塑我们作为人类的工作方式。
第二步:推理革命(The Reasoning Revolution) 这才是更令人震撼的部分。最新的AI模型(如GPT-4o)已经展示出惊人的推理能力,你甚至可以看它在解决一个复杂问题时来回思考、自我纠正。谷歌的一个数学模型,其解题能力已经达到了数学专业研究生的前10%水平。
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我们现在的AI系统,在许多高等学科(数学、物理等)上的能力,已经能媲美90%的人类顶尖学者。
从 AGI 到超级智能:我们离“魔法”还有多远?
当“智能体革命”和“推理革命”结合,并引入一个关键概念——递归式自我完善(Recursive Self-Improvement)时,一切就变得不可预测了。
这指的是系统开始自我学习、自我改进,其进步速度会以一种我们人类无法理解的组合方式爆炸式增长。
这引出了两个关键的未来阶段:
- 通用人工智能 (AGI):这是指AI拥有了像人一样的“自由意志”和通用智能。它早上“醒来”,可以自己决定去学什么、探索什么。施密特个人预测,这将在未来四到六年内实现。
- 超级智能 (Superintelligence):这是指AI的智能超越了所有人类智慧的总和。如何判断我们是否达到了这个阶段?施密特给出了一个绝妙的测试标准:当AI能够证明一个我们已知为真、但任何人类(哪怕是全人类加起来)都无法理解其证明过程的命题时,超级智能就到来了。
基辛格曾问过一个深刻的问题:那是什么?是魔法吗?当人们亲眼目睹这种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时,很可能会因为恐惧而拿起武器反对它。施密特认为,这一天在十年内就可能到来。
这也带来了严峻的国家安全问题。想象一下,如果一个国家拥有了一百万个不知疲倦、不吃不喝、24小时工作的AI研究员,它的创新速度将呈指数级增长。这会让它的对手感到,一旦落后,就再也无法追赶,从而可能引发先发制人的冲突。
算力即战略:一场全球性的 AI 权力游戏
要实现这一切,背后需要的是天文数字般的算力投入和资本支出(Capex)。很多人觉得这像一场泡沫,行业高管们嘴上也说着“我们在过度建设”,但私下里都认为“倒霉的会是别人,我的投资没问题”。
施密特认为这可能不是泡沫。他引用了一句硅谷的老话:“格鲁夫给予的,盖茨会带走。”(Grove giveth and Gates taketh away),意思是硬件(英特尔的安迪·格鲁夫)性能的提升,总会被软件(微软的比尔·盖茨)无尽的新功能所消耗掉。历史上,硬件的容量从未被浪费过。
这场算力竞赛,也正在重塑全球的AI权力格局。
- 美国模式:资本雄厚,公司倾向于建立庞大的数据中心,提供功能强大的闭源服务。
- 中国模式:恰恰相反,在Deepseek等项目的引领下,中国正大力发展开源、开放权重的模型,背后很可能有政府资金的支持。
这会带来一个非常有趣的局面:未来,西方国家可能拥有最先进的AI模型,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用户使用的,却可能是来自中国的开源模型。这其中蕴含的地缘政治风险,我们才刚刚开始思考。
唯一会让你失败的,是行动太慢
回顾过去,施密特坦言,他在谷歌领导安卓系统应对移动互联网浪潮时,犯下的每一个错误,归根结底都是时间的错误。
“我们虽然做得很好,安卓占据了90%的市场份额,但我们行动得不够快,没有把它推向逻辑上的极致。”
他当时没有完全理解,手机号码会成为每个人在世界上的唯一ID;他也没有预见到像Uber或WhatsApp这样的应用会如此彻底地改变世界。
历史不会重复,但会押韵。对于今天所有投身于AI浪潮的创业者、公司和个人,施密特给出了他最诚恳的建议:
“我的忠告是,如果你想在这些领域做点什么,现在就做,并且要非常、非常快地行动。这个市场有太多玩家,有太多资金,如果你花太多时间在打磨完美产品之外的事情上,你就会被淘汰。”
在一个由AI定义的全新纪元里,机遇和风险都是空前的。而唯一的确定性,或许就是观望和犹豫,将是通往失败最快的路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