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整理自2025 年底张小珺对朱啸虎（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）的最新访谈。朱啸虎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投资人，每次访谈中抛出的观点都非常的犀利且具有前瞻性。对于 AI 我们既要仰望星空，也要脚踏实地，如果说萨姆奥特曼和梁文锋是在仰望星空，目标是实现 AGI，而朱啸虎就是那个最佳脚踏实地的人。在 Gemini 3 Pro 的帮助下，我把本次采访中最核心的内容转成了一篇精彩的文章，以下为文章内容。
最近很多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：站在2025年的门槛上，AI是不是已经有泡沫了？
对此，我的回答很干脆：至少三年内，我看不到泡沫。
当菜市场的大妈都在聊泡沫的时候，泡沫肯定还没破；当大家都还是像现在这样将信将疑、甚至二级市场还在故意回调吓唬人的时候，这反而是进场的好时机。
为什么这么笃定？看数据。现在不仅是OpenAI，中国很多并不知名的创业公司，每天的Token消耗量都在几百亿的级别。这种十几倍的爆发式增长，说明应用端是真的有人在用，而且用的量极大。
这就是为什么这甚至不能被称为泡沫，我们现在的算力、GPU卡甚至电力都已经跟不上需求的爆发了。
在这场近46分钟的深度复盘中，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一年来我的观察，以及在这个“如果不搞现实主义就要饿死”的当下，创业者该如何在巨头的夹缝中求生。
一、 Sam Altman 变现实了：AGI是梦，DAU才是命
今年最大的变化，就是大家越来越“现实”了。
你看OpenAI的Sam Altman，今年几乎不怎么提AGI（通用人工智能）那种宏大叙事了。为什么？因为AGI太难了，那个饼画得太远。现在的OpenAI像极了一个成熟的VC投资人做出来的公司——务实。
ChatGPT最近的动作非常清晰：做Search（搜索）、做Canvas（浏览器）、甚至推出了群聊功能。这一连串动作背后的逻辑只有一个：从周活（WAU）向日活（DAU）转型。
纯粹的AI对话很容易变成一种“周活”甚至“月活”工具（这也是为什么像Kimi这类产品其实很难防守），只有切入高频场景，哪怕是做个群聊里的“点赞氛围组”，也是在争夺流量入口。
OpenAI现在的野心不是取代人类，而是想成为下一个超级入口（Super App）。一旦群聊生态建立，它下一步就是要重构社交关系链。这才是Meta（Facebook）最害怕的事情。
所以，这不再是模型之争，而是类似当年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微信、WhatsApp之争。
二、 中国市场的“六小龙”与“扫地僧”
回到国内，格局还处于早期，但我非常看好字节跳动（豆包）。他们的流量优势太明显，产品体验打磨得也极好。阿里的通义千问虽然动作稍微慢了点，在“既要电商又要AI”的双线作战中有点纠结，但底子很厚，模型能力绝对处于第一梯队。
这里必须要特别提一下DeepSeek（深度求索）。
如果在2024年初你问我，我也许还看不准，但现在回看，DeepSeek简直是中国AI界的“功臣”。如果没有他们的开源，人类的AI技术很可能就被几家美国私有公司垄断了。DeepSeek的存在，不仅让中国建立了独立的开源生态，也倒逼了模型价格的快速下降。
虽然这对做模型的商业化公司来说是个噩耗——当Token价格被大厂（如字节火山引擎、阿里云）打到地板价，甚至“送”的时候，创业公司靠卖API基本没戏了。
但对做应用的人来说，这简直是黄金时代。
三、 投资逻辑：偏离“共识”15度
现在的VC圈很卷，美国和中国的投资人都在盯着同样的几个赛道（比如人形机器人）。当一个赛道所有人都看明白、都想投的时候，我就不碰了。
我的策略是**“偏离共识15度”**。你要找那些大厂看不上、不想干、或者还没反应过来的“脏活累活”。
这一年我投了十几家公司，有些非常有意思：
- 不投人形机器人，投“牛马机器人”：大家都在卷那个双足行走的人形机器人，太贵且没场景。我投什么？海里洗船的机器人。这活儿人类干着危险，海水浑浊又腐蚀，但需求是刚性的；我还投了按摩机器人，不仅能按得舒服，还能一边按一边陪你聊天，甚至给你推销办卡，性价比极高。
- AI陪伴与玩具：这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市场。成年人，特别是男性，其实非常需要情绪价值。我们投的一家AI陪伴公司，不到半年数据就爆了，用户粘性和付费意愿高得吓人。
- 垂直SaaS出海：不需要一定要做大模型，拿一个开源的7B或30B小模型，做私有化部署，去解决一个极度垂直的问题。比如我们投的给第三方做智能穿戴解决方案的公司，生意好得不得了。
四、 给创业者的忠告：活在夹缝里
如果你是创业者，现在不要再跟我讲什么“中国版OpenAI”或者“千亿美金”的故事了。讲这种宏大叙事的，我一般聊10分钟就结束了。
现在的机会在“夹缝”里。
当年的移动互联网，大厂看不上打车（滴滴）、看不上送外卖（美团/饿了么），所以给了创业者几年“猥琐发育”的时间。
但AI时代不同，大厂太焦虑了，反应速度极快。你做一个功能，如果是纯工具（比如修图、润色），大厂的模型升级一次你就没了。
生存法则：
- 离大厂三条马路：不要做大厂主业延伸线上的东西，要做大厂觉得苦、脏、累，或者数据极其封闭垂直的领域。
- 不要迷信SOTA（State Of The Art）：现在的创业公司去刷榜、去搞模型排名没有任何意义。你花几千万美金训练出来的模型，可能也就领先大厂一个月。对于绝大多数应用场景，一个低成本的、响应快的开源小模型完全够用。
- 一定要有商业化能力：不要想着先烧钱再赚钱。今天的资本市场环境，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造血能力，不管是港股上市还是后续融资，都会非常困难。
五、 未来推演：2026年，中国有机会
如果不确定性是唯一的确定性，那么只有把时间拉长来看才清晰。
短期看，美国在模型层面的确还领先3-6个月。但是限制美国AI发展的最大瓶颈即将到来——电力和基础设施。
美国的电网建设、核电站审批极其缓慢。而中国在光伏、核电以及数据中心建设上的执行力是惊人的。未来拼的不是谁的模型参数大，而是谁能更便宜、更稳定地提供大规模算力。
我相信，凭借中国的开源生态和基础设施优势，三五年后，中国的AI应用完全有机会反超美国。
所以，别管那个所谓“泡沫”的争论了。对于中国创业者来说，现在的策略应该非常简单直接：
别想大故事，找到那个缝隙，全速前进。这是属于实干家的时代。